科西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
—— 生活在树上 —— 始终热爱大地 —— 升上天空。
卡尔维诺「祖先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还是熟悉的风味:精致但轻盈的寓言式小说。《分成两半的子爵》 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通向完整的道路究竟在何方?科西莫用一生回答了这个问题:通过对个人的自我抉择矢志不移的努力,能够达到一种非个人主义的完整,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自由。
但我总觉得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想了很久,我觉得原因可能出在「视角」上。科西莫主动放弃优渥的生活,与贵族礼教决断,这无疑极富反抗精神;他以一种远离大地的姿态亲近大地,出世而不避世,这种洒脱的姿态是卡尔维诺所推崇的。作为中国读者,我们对这一思想应该并不陌生。
与古代「内圣外王」的超世精神类似,科西莫与世界的距离是垂直的;正如贵族之于平民,树上之于树下。他投向这个世界的目光始终是俯视的:「从上面看,你们每个人都好像小虫子!」在重大公共事件上,他也位于领导者的身份,帮助民众摆脱了一次次危机。至于爱情,无论是乌苏拉还是薇我拉,都是同阶级的贵族女子。
我并无意大声疾呼所谓上层阶级的「原罪」,也并非否认科西莫的勇敢,正直和斗争;我只是想说,那些没有选择的人们:翁布罗萨广场上交谈的闲人,偷果子的顽童,庄园府邸中的仆役,或者说,我们,是否也拥有上树的轻盈?即使下定决心上了树,又有多少人能够承受住地心引力?
科西莫承受住了这一切。但在他本身之外,还有几股对抗地心引力的反作用力:他作为贵族的骄傲和自尊,美艳动人的薇我拉的爱情许诺,总是在身后默默支持的家人 (以弟弟为代表) …… 也许他本人没有意识到,或是说,他认为这些力量对他不重要;但无论如何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想象一下果园小偷的其中一员若是立誓再不下树,除了树上的男爵科西莫,又有谁会真正在意?他的家人也许在庆幸吃饭的嘴少了一个之余,又懊恼将来家庭的收入少了一份。
我所期望的人与世界的距离并非垂直的,而是水平的;并非树上对树下的俯视,而更近似于叔本华所言雪天取暖时手与火炉间的距离。毕竟大家始终都在同一片大地上行走;更何况,这是一个森林不复存在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