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通关 Persona 5 之后
谨以这篇文章纪念 P5R + P5S 这三个月来带给我的感动。怪盗团，后会有期啰！
Spoiler Alert: This article contains mild *spoilers*.
因缘巧合的相遇
说来有些奇妙：我和 P5 的相遇竟发生在一次普通的家庭聚会上。那是在去年的年底，叔叔一家乔迁新居，邀请大家前去作客。在此之前，由于疾病缠身，休学百无聊赖的我打了很多游戏消磨时间。于是当亲戚们试图创造一个在病床上也努力学习的偶像以激励后辈时，妈妈无情的扼杀了这个想象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哪有心思学习啊，打游戏打疯了都。”
听说我喜欢玩游戏，叔叔来了劲，忙不迭引我到他的电脑前，有点炫耀的向我介绍：“听说过女神异闻录没？都说是天下第一的游戏！”我与这位叔叔其实并不相熟，一半为了回应他的热情，一半为了维护游戏懂哥的人设，我故作高深的点点头，“是啊，一直想玩来着，可惜太贵了。”
在那时，这的确是我对日厂游戏的唯一认识：贵的吓死人。
我的回应正中叔叔的下怀。他郑重地把鼠标交给我：“你试试呗，如果想玩以后可以直接登我的 steam。”
那个下午，P5R 华丽的画风，炫酷的 UI 深深俘获了我。目黑大神的 BGM 更是把热衷爵士乐的我打出了 weak。由于一直有把喜欢的游戏入库的强迫症，我并没有选择借用叔叔的账号饮鸩止渴，而是每隔几天查看一次愿望单祈求阿特拉斯跌打折。直到学期伊始，我才真正玩到这款游戏，在卢布朗度过了一段令我魂牵梦萦的怪盗人生。
通关 P5R 之后的暑假，我又马不停蹄的肝完了续作 P5S，怪盗团的分别一度让我怅然若失。游戏热情冷却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为何如此喜欢 P5？它究竟好在哪里，担得起“天下第一”的称号？
P 系列独一档不羁而华丽的美术风格和顶级的游戏配乐自不必说，它们是游戏表现力的灵魂；设计精妙的迷宫与欲罢不能的回合制战斗体验也获得了很多人的青睐。仅仅是游戏中可以攻略妹子这一点，就已经攻破了广大宅男们的心理防线。
但我始终不觉得我的感动来源于此：这些元素固然是游戏不可分隔的一部分，但终究是宝珠其椟，锦上添花。正如诱人的秘宝隐藏在宫殿的最深处，我坚信打动我的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幻想与现实之间，青春与未来之间
面对现实吧。—— Joker
在游戏中，我体验了很多传奇的第二人生：我曾化身为“布拉维坎的屠夫”，在狂猎的追踪下寻找自己心爱的养女；也当过范德林德帮的打手，在 19 世纪末的美国亡命天涯；甚至在不远的未来，2077 年，我只身闯入防卫森严的荒坂塔，成为了夜之城最后的奇迹。
这些“人生”和现实的我是平行的，没有丝毫交集；但设定在现代的，以高中生为主角的 P5 却给人以这样的错觉：跨过东海，对岸的岛屿上似乎真的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年龄与我近似，也有着身为学生的各种烦恼；他们同样困惑于社会的不公义，并不情愿的逐渐踏入大人的世界；他们也会对未来感到迷惘，努力寻找自己的容身之所 (居場所，いばしょ)。他们的喜怒哀乐，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真实。
这样的真实，是游戏意义上的有限的真实；不可避免的，在有着天鹅绒房间与人格面具的平行世界，存在夸张，幻想与各种不切实际的巧合；但我们或多或少的能够看到自己在那个世界的投影。每天乘地铁上下学，上课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考试前与朋友相约在店里复习，偷偷玩手机被严厉的老师进行粉笔头攻击……这是学生生活的投影。性骚扰学生的教师，强制工人加班的血汗工厂老板，腐败糜烂而道貌岸然的官员，洗脑粉丝的偶像……这是黑暗的现实生活的投影。Joker 的日常与玩家的现实生活，就这样在不经意间重叠。
在 Joker 的现实与玩家的现实重合之际，游戏又刻意将幻想部分与现实进行分隔。第一次进入天鹅绒房间时，伊戈尔便指出了这一点：“在现实生活中建立的羁绊，才是促进更生的真正力量。”
Joker 勇气，智慧，魅力的增长，来源于挑战大爆炸汉堡的决心，在图书馆复习所付出的时间，与和老板学习招待客人时获得的经验，而从来不是在异世界击杀的暗影数量。
同伴们人格面具 (Persona) 能力的提升，也仅仅取决于 Joker 和他们羁绊的深浅；只有在现实生活中倾听他们的苦恼，解开他们的心结，陪伴他们迎接现实的挑战，人格面具才会涅槃重生，变得更加强大。
即使在攻略宫殿时，我们也能看出在游戏中现实凌驾于幻想之上的地位；在异世界中神通广大的怪盗团，如果不能说服双叶自愿打开现实中的房门，就永远无法进入代表着双叶内心世界的金字塔深处。
与传统“打怪升级”的逻辑不同，P5 中角色的成长绝大多数在日常中体现。虽然在游戏界里比较少见，但这一设定却远远称不上异想天开。
因为，这恰恰是我们自己的青春。我们不正是这样，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件件平凡小事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吗？
正如 Steevebrine 所言，好的作品应该是一幅万生象，一面西洋镜。作为玩家的我们真真切切的在怪盗团中看到了自己，也因此与屏幕内的他们建立了超越次元的羁绊。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最后的分别时我会感到如此的不舍：作为见证者的“我”的现实，终究与 Joker 的现实分岔开来，正如怪盗团的每一位成员一样。
名为 《P5》 的这一段记忆，仅仅是 Joker 漫长人生中的一段插曲；故事落幕，异世界消失，但生活还在继续。龙司开始奔跑，杏去海外登上更大的舞台，而祐介则重新踏上了追寻艺术之美的道路。春和真都已经各自开启了大学的新篇章，双叶更是挥手告别了恐惧，回到了校园。这些全新的未来，与怪盗团无关，却又与怪盗团息息相关。
放下鼠标的我，虽然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这正是 P5 想要传达给我们的，真正打动人的东西：我们平凡的，热烈的，困惑的，幻想的，在日常中度过的青春终将不可避免的消逝，但这些回忆与羁绊一定会成为通向未来的助力。
感谢 P5 陪伴了我即将走到尽头的青春；它也因此成为了我青春的一部分。
在成为大人的道路上
前几天，我们一家又来到叔叔家作客。迫切想要分享游戏经验和感受的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半年前那次大为成功的安利，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叔叔略带尴尬的挠了挠头，“我玩了一阵子，发现有点玩不下去。这个剧情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了。”
那一刻，我惊愕并且有点失望，但又不得不承认叔叔会这样想其实很正常；说穿了，P5 就是一群高中生拯救世界的故事，而它的剧情又充斥着夸张，脸谱化，二元善恶对立与太多太多不切实际的巧合。作为大人，不觉得幼稚反而是一件奇怪的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带给了我深深的感动与不舍，甚至让我想为它专门写下一篇文章。这不禁令我思考：我为什么会如此喜欢 P5 这款游戏？等到三四十岁时，我还能重拾这种感动的情绪吗？
于是这篇文章作为答案诞生了。它既是结果，也是目的。
我一直相信文字有保存感情的力量。当未来的我回顾这些文字时，也许会不可避免地觉得“幼稚”；但我至少希望他（亦或是我）能够回忆起哪怕丝毫 P5 曾经带给我的感动——毕竟，「吾即是汝，汝即是吾」。